▲（视觉中国 / 图）
全文共2130字，阅读大约需要5分钟
有必要反思对彩礼的法律定性，司法不能助长离婚致富套路。当只有钱归钱、财产归财产，婚姻才能归婚姻，婚姻若是成为财富再分配的工具，就会激发与助长人性之恶，既会伤害婚姻，也会伤害财产，还会引发各种本不会发生的悲剧。
本文首发于南方周末 未经授权 不得转载
文｜陈斌
责任编辑｜辛省志
网上传播的监控视频显示，11月11日13: 38 ，四川凉山某麻将馆，两名正在打麻将的女子被两名持刀男子杀害。据媒体报道，知情人透露，一名持刀男子与一位被砍女子原是情侣，已给付30万彩礼，但女方悔婚，且只愿退回15万。两名男子是父子关系，另外一名女子与悔婚女子是亲属关系。次日，当地警方表示两名行凶者当场被警方控制。
这一悲剧引发大量讨论。有位妈妈说：自从女儿步入社会我就教育他，谈恋爱可以，但不可以用别人的钱，别人给钱或者转账一律不准接受！有网友说：可以去法院起诉，要求她返还，不至于走这一步，不过马上有人现身说法或援引新闻，以证明退回彩礼有多难。
彩礼与传统社会的聘礼性质不一样。《礼记》中有士婚礼。士是最低等级的贵族；娶妻有六礼，依次为纳采、问名、纳吉、纳征、请期和亲迎，纳征即是下聘礼。这一套平民被效仿，融入传统婚俗。
彩礼是近些年后起的新习俗。令人忧虑的是，彩礼正在愈演愈烈，不仅价码越来越高，而且还有不断泛化的趋势，本来一些地方没有彩礼的，现在也开始有了。
目前对彩礼的法律定性是以结婚为目的的赠予。这一定性带来的最大问题是催生结婚是创业、离婚即致富套路。某些女方拿了彩礼就立马消失，或领了结婚证后，拒绝跟男方共同生活，然后要求离婚，以将高价彩礼据为己有。这样的事情一多，引发了社会问题，司法系统只好给这个定性打上一些补丁。
最高法关于适用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》婚姻家庭编的解释（一）第五条规定：当事人请求返还按照习俗给付的彩礼的，如果查明属于以下情形，人民法院应当予以支持：（一）双方未办理结婚登记手续；（二）双方办理结婚登记手续但确未共同生活；（三）婚前给付并导致给付人生活困难。适用前款第二项、第三项的规定，应当以双方离婚为条件。
在司法实践中，某些法院会根据结婚时间的长短来酌情确定彩礼退不退、退多少。道高一尺，魔高一丈。某些女方想出来一些套路：保持婚姻关系一年后提出离婚，这样法院判退还彩礼的概率就很小；在家里安装好摄像头，拒绝过夫妻生活，用各种方式激怒男方，引男方动手，拍下来就是家暴的证据，这样法院就会名正言顺支持女方各种诉求。
不久前，河南驻马店一男子发布视频，称妻子对其家暴及在室内纵火，事件发生在2023年6月16日凌晨两点多。视频显示：男子手机遭抢夺、被女子打巴掌都不还手；女子在屋内多处放火，沙发、餐桌与厨房垃圾桶都已见到火苗，男子跟在后面逐一将其浇灭。男子称，他为了结婚，已经花光了父母积蓄，一共花了包括10万彩礼在内的近20万元，如今结婚仅仅四个月，女方就要离婚，让我滚蛋，一分钱彩礼都不退。
另据《法治日报》报道，近日，河南省高院审结一起离婚纠纷案。2022年3月，男子小亚经介绍与女子小霜相识。同年5月，二人登记结婚；同年7月，小霜称怀孕，当月因胎儿异常进行流产手术。随后，小霜起诉离婚，小亚同意离婚，但反诉要求返还18.6万元彩礼。法院一审和二审，均判决双方离婚，但未支持返还彩礼的诉请。
小亚不服，申请再审。法院再审后发现：原审中，小亚就主张小霜是借婚姻之名索取财物，并称诉讼后发现小霜在结婚前已经与6名男子结婚，且均是婚后短期内怀孕打胎继而离婚，且均收取了昂贵彩礼。法院认为，彩礼是以结婚组建家庭并长期共同生活为目的而给付的，否则即违背给付彩礼方的真实意思，理应返还，但只判退了10万。
如果一次、两次结婚后短期怀孕打胎后离婚，那可能是真的；接连七次这样的套路，为真的可能性很小。该女子恐怕就是为了骗取彩礼，目的是建立共同生活的证据。但即便如此，第七次婚姻所收的18.6万彩礼还能保留8.6万，利润率实在太高了；加上前六次收的彩礼，恐怕轻松获利百万。
在这样的背景下，可以更深刻地解析凉山惨案何以发生。凉山是四川非常穷的一个地方，收了人家30万彩礼只退15万，对那家父子来说，就相当于拿走他们两人的一辈子。而且，真要去法院起诉，法院未必判全退；就算判全退，女方未必会履行：目前因彩礼纠纷而成为失信被执行人的已经超过万人。而悲剧发生后，两名行凶者也将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重代价。
彩礼是一个有内在矛盾的东西：出得起彩礼的人，结婚往往不需要出彩礼；反而是出不起彩礼或出得很艰难的人家，结婚才需要出彩礼，而且是高价彩礼，为了出得起彩礼，这样的家庭往往要省吃俭用、东挪西借甚至借高利贷。如果后者碰上了为了骗取彩礼的离婚致富套路，很难接受，可能会诉诸极端手段，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。
在面对彩礼纠纷时，应采取合理合法的途径解决，依法维护自己的权益。但在深思前述悲剧的同时，也有必要反思对彩礼的法律定性，司法不能助长离婚致富套路。当只有钱归钱、财产归财产，婚姻才能归婚姻，婚姻若是成为财富再分配的工具，就会激发与助长人性之恶，既会伤害婚姻，也会伤害财产，还会引发各种本不会发生的悲剧。
